风火林

地平线在混沌里完全消融,风便做了一切的主宰。

忽梦破雷

就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一样,他会找个茅草屋安安静静隐居下来,每天看看日出日落,以前还有三辉偶尔前来拜访,他也难得跟自己以外的人谈谈心得,或许会指点他们修道的困惑或许会助他们领悟剑道之极。但是一眨眼他被青莲古佛握在手心,似梦非梦,触感又那么真实。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他不应该在这的……
佛突然低头看他,眼神虚幻却又无比刺眼,因为那眼里满是讽刺,他手间捏起剑诀,直指佛像,周身瞬间变得无比炙热,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。谁也不能对他指指点点,无论谁也不能,他还没有堕落到需要被佛怜悯,他不需要。但那轮廓倏忽变换,脸上蒙上一层阴翳,突然听到有人唤他。
倦收天。
一声一声。
倦收天,倦收天。
满面迎来一阵风雪,可是谁也没有看到。
他抖动着双唇,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,冰雪拍到脸上凉入刺骨,眼前终于浮现出环拥的身影。原无乡一双手握着名剑金锋,让剑尖一寸寸没入自己心脏,那双眼睛好像也蒙上灰雾黯然无光,他还在叫着自己名字,倦收天,倦收天,原来声音一直是他发出的,他捂住双耳。
别说了,够了,不是这样的,不应该是这样的。他等的不是这样的结果,而且他相信事情不是这样的,但他的好友再也没有出现,他栖居的小屋里藏着化成银扇的玄涛,每天醒来都能看见玄涛流出血泪,就像雪地突然浸染鲜红的血液一样惊心刺目,于是他每天都会仔细擦拭,但它的悲伤无人抚慰,它只能流泪,最后随着岁月流逝变得冷酷无情,彻底忘记它曾经的主人。
纵然巧夺无极威势万钧,那一年苦境大劫双秀为苍生同去剿灭邪佞,却没能携手同归。所有人紧张的看着他,看着他慢慢走下来,背着好友的遗体,浑身浴血,就像那年道羌大战一样,他背着他,他没了手,两袖空空荡荡,他们浑身都是血,一路杀了出去。但这次,他再也没能睁开眼睛。
一路上所有人沉默着,没人去问战况,也不需要去问,倦收天还活着,敌人没出现,苦境能暂时安定一段时间,这就足够了。只是银骠当家,再也没有醒来,他所留给世人的,就只剩下银骠玄涛。
南北宗统一后再也没人提到双宝的归属,倦收天自作主张把银骠玄涛藏了起来,不让任何人靠近,不让任何人观赏。道真双秀,在那次大战后都死了,名剑银骠再也不会有主人,因为它们也死了,人间只是多出了空空荡荡的躯壳,没有灵魂,凭着记忆残留在人世间的躯壳。
风在空中打着卷,把兜帽上的绒毛一圈圈刮起来,露出一张形容枯槁的脸,终于他又回到原点,仿佛瞬间苍老百岁,走过一遭轮回,他又被佛捏在掌心,这次他一愣一愣的,没有多少反应,是梦也好,风月宝鉴也好,怎样都好,他突然明白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,道真百废俱兴,又痛失共主,群龙无首,他逢难出世,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……佛突然松开了手,任他从百丈高空直直坠下,那双眼睛半开半阖,像是哭过一样。
屋外雷声大作,正是河豚欲上时,惊蛰日起,他起身,若无其事的整理好衣着,将玄涛小心翼翼从机关匣里拿出来,擦了擦,把它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,甩出浮尘,终于打开关了太久的木门,发出吱呀的声音,屋外素还真还在等,见他整装待发也不多问,不问,是属于他的温柔,他自己也终日颠沛流离,一生不得善了。
见到素还真那一刻,他重新担起了某种既定的宿命,很多朋友,很多战友都四散各处,意琦行追寻无上剑道,素还真为苦境终日奔波,苍也遵循内心之声踏上修道之行,他们都在等他,他也需要找寻自己的路,江湖孤蓬漂泊,他也终于寻得一方天地让自己后半生带着他一起行侠仗义,除魔卫道。
屋外四下飞散的桃花艳丽无匹,他突然想起那次在论剑海听他吟诗,也是这般景象,想着想着,突然笑了起来。素还真与他同行,却没有并肩,仿佛故意留出一处,又好似无心之举,他们踏在湿软的泥土上远去,变成一点最后消失不见。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,像在吟诵又像在喃喃自语,待风卷残花过后,就什么也听不到了。

“天上乌飞兔走,人间古往今来。万般回首化尘埃,只有青山不改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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